“貌合神离”的美欧防务合作在拜登任期内能否“重修旧好”？
自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拜登宣布在2020美国大选获胜以来，外界普遍认为北约框架下的美欧合作将重新受到下一届美国政府重视。但事实上美欧防务合作的前景却不像想象的那般明朗。拜登本人的政治纲领与北约内部的战略分歧，都将成为美国恢复跨大西洋防务合作的隐患。
01
特朗普任期内遇冷的
美欧防务合作关系
对于北约盟友在防务安全领域上“搭便车”行为的批评指责，是特朗普政府外交战略的突出表现之一。自2016年开始，特朗普便不断抨击北约盟国没有承担足够的防务责任，并要求各国将国防预算提高到GDP的2%。2018年，特朗普总统又再次在北约峰会上宣称美国承担了过多的防卫义务。这一系列针对传统盟友的抨击，不仅造成了北约内部的机制与思想混乱，还削弱了北约组织在地区的权威与影响力。
同时，特朗普在欧洲防务问题上还表现出明显的双边主义偏好。在指责法德等主要欧洲国家的同时，特朗普政府加强了与波兰等东欧国家的防务合作。2019年2月，波兰与美国签署了一项价值4亿美金的军购合约，用于采购M142高机动性多管火箭系统（HIMARS）；而今年8月，五角大楼则表示美波完成《加强防务合作协议》谈判，美军将向波兰增兵1000人。此外，特朗普政府还积极推进与波罗的海三国的合作，先后与拉脱维亚、立陶宛以及爱沙尼亚签订了国防合作协议，增进与波罗的海国家在武力研发、国防援助、网络防御等领域的协同。由于地缘、综合国力以及政治历史背景的差异，这些“边缘国家”与法德意等欧洲大国有着截然不同的防务诉求。特朗普政府绕过欧盟与北约机制而签订的一系列双边防务协议，客观上加重了欧盟与北约内部在安全议题上的分裂。
更让欧洲国家惴惴不安的是，2020年以来特朗普政府在欧洲防务问题上频频“退群”，大有彻底抽身而去之势。今年5月，美国宣布退出“开放天空条约”。这一条约规定签署国可以对彼此领土进行非武装空中侦察，旨在提高欧洲地区的军事透明度、降低冲突风险，美国、俄罗斯以及绝大多数北约成员国都是此协约的签署国。今年7月底，美军宣布将现驻德国美军规模削减三分之一，撤出大约1.2万美军士兵，特朗普总统随后便解释，德国欠缴北约组织相关防务费用是导致这一决策的直接原因。而今年9月，特朗普曾经的忠实幕僚，前美国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在接受Times Radio采访时更是透露，如果特朗普成功连任，他将有可能在第二任期宣布美国彻底退出北约。
02
欧洲对于拜登的期望：
巩固北约联盟、维持地区稳定
在这种情况下，也难怪欧洲国家与北约领导人会对拜登的上台充满憧憬。11月7日，在美国主要媒体宣布民主党总体候选人拜登获胜不久后，欧盟与欧洲主要国家的领导人便纷纷“迫不及待”地向拜登表示祝贺，全然不顾美国国内对选举最后结果尚无定论的事实。11月16日，在接受WorldView采访时，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Josep Borrell）便表示拜登的胜选是“极好的消息”，因为这意味着美国将重新回到正确的历史轨道上。
这位欧盟最高外交官的话语显然代表了许多欧洲国家的普遍心声。在美欧关系因为特朗普政府四年来在防务安全、环境政策、多边外交，以及新冠疫情等多方面事务上的不合作态度与“退群”行为而坠入谷底之际，欧盟主要国家的政治精英们迫切地需要一位“回归传统”的美国总统，以重启美欧关系。相对而言，拜登的竞选纲领在欧洲防务问题上展现出更符合美国传统外交思维的多边主义特征，符合欧洲政治精英对于美国战略的期待。2019年，拜登就曾在一次选举辩论中将北约称作“美国历史上最重要的联盟”，这无疑为四年以来波澜不断的美欧关系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11月23日，开启组建幕僚团队的拜登也接连与北约组织秘书长、欧盟委员会主席以及欧洲理事会主席等3位重要国际组织领导人通话，向外界传递出美欧关系快速回暖的积极信号。拜登的过渡团队在一份声明表示，“拜登意识到了北约对于美国与欧洲安全的重要意义，强调美国对于包括共同防卫在内的北约原则的认可，并希望与北约盟国在跨大西洋安全事务上进行全方位合作。”就连美国保守派媒体福克斯新闻都坦诚，在特朗普政府与北约关系持续紧张的背景下，拜登的行为预示着他将会保证美国对于这一跨大西洋防卫组织的持续投入。
具体而言，欧洲国家对于拜登在防务与安全领域的期待主要表现为三个方面。首先，拜登对俄罗斯的强硬态度将意味着美国必然会重新加大与北约盟友防务合作的力度。拜登曾经在公开场合表示，对于俄罗斯向杀害美军的武装分子支付赏金，并扰乱北约各国国家稳定的行为，美国应该进行坚决地回击。这一对俄强硬的立场不仅与北约组织成立的初衷相吻合，也回应了许多欧洲国家的安全诉求。欧盟学者Carlota Encina便指出，在拜登看来俄罗斯仍然是对西方世界威胁最大的对手，如果拜登成功接任，那么美国政府将会加大对于北约组织的投入，以在欧洲地区维持对俄罗斯的军事制衡。
其次，欧洲各国希望拜登能够领导美国政府续签与俄罗斯的《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New START Treaty）。在特朗普政府相继退出《反导条约》、《中导条约》和《开放天空条约》之后，《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已经是美俄之间仅存的主要军控条约，其对于全球军事稳定与各国军控互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今年6月以来，特朗普政府在条约续签的磋商中不断提出新要求，致使谈判陷入僵局。布鲁金斯学会的研究认为，欧洲各国普遍希望拜登能够在2021年2月条约到期之前与俄罗斯实现续签，以确保国际军控体系与地区局势的稳定。
第三，拜登在竞选纲领中提出要降低美国国家安全对于核武器的依赖。他表现在当选后会与美国军方积极协商，促成美国政府宣布核武器的唯一目的是慑止和报复核进攻。对于希望大国之间保证战略互信和关系稳定的欧洲国家而言，拜登对于核武器的务实态度，显然会得到他们的支持。
但同时需要注意到，在防务责任分担上拜登与特朗普存在一定的共识。虽然拜登在这一议题上的态度更为稳重温和，但他同样希望欧洲盟国能够加大防务安全投入，分担美国连年的沉重军费压力。早在10月30日美国总体大选尚未公布结果之时，曾在奥巴马政府时期担任驻北约大使的卢特（Douglas Lute）便向Politico表示，拜登希望英国能够维持GDP2%以上的军费投入，以助力整个北约组织应对新兴威胁。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如果拜登成功当选美国总统，美欧防卫合作依然存在着隐患。
03
欧洲内部关于防务合作的思想分歧
11月8日，大西洋月刊发布了一篇名为《拜登无法修复美国对外关系》的文章。文章指出，自从奥巴马政府提出“重返亚太”的战略之后，一些欧洲国家便开始担心美国是否会逐步从欧洲大陆抽身而去，而这种担忧在特朗普政府的四年执政期内得到了许多的欧洲政治精英的认同。时至今日，美国想要重新巩固在欧洲的政治权威与防卫同盟，不仅意味着大量资源的投入，还需要妥善处理欧洲国家内部的战略分歧与思想纷争。
另外，欧洲国家在主要威胁的定义上也存在不同意见。地处东欧的波兰、立陶宛等成员国由于国力较弱，临近俄罗斯，历史上又曾属苏东阵营的缘故，一直将俄罗斯视作国家安全的主要威胁。然而其他欧洲主要国家，如法国、意大利等，近年来愈发重视恐怖主义、极端宗教主义等新兴威胁。自2014年以来，法国一直致力于在马里打击恐怖主义，试图阻止非洲极端势力从西非向欧洲的渗透。2020年3月，法国宣布联合欧洲多国和马里、尼日尔两国共同组建反恐部队，但由于其他欧洲国家在非洲地区没有过多利益诉求，法国的呼吁在欧洲内部响应寥寥。
总而言之，如果拜登成功当选美国总统，其恢复北约框架下美欧防务合作的进程毕竟面临诸多挑战。除了投入大量的国家资源，拜登更需要通过外交艺术妥善处理欧盟内部在共同安全议题上的分歧，将具有不同国家安全诉求的国家整合在一个目标一致的防务同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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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world/2020/11/16/biden-europe-trump-borrell/
2. The Hill, “NATO secretary general 'war welcomes Biden as president,” Nov 7, 2020.
https://thehill.com/policy/international/524971-nato-secretary-general-warmly-welcomes-biden-as-president-elect
3. Fox News, “Biden spotlights ‘enduring commitment’ to NATO in talk with alliance leader,” Nov 23, 2020.
https://www.foxnews.com/politics/biden-spotlights-enduring-commitment-to-nato-in-talk-with-alliance-leader
4. The election website of Biden, “THE POWER OF AMERICA’S EXAMPLE: THE BIDEN PLAN FOR LEADING THE DEMOCRATIC WORLD TO MEET THE CHALLENGES OF THE 21ST CENTURY.”
https://joebiden.com/americanleadership/#
5. 新华网，“美波完成防务合作谈判 驻波美军将增千人，”2020年8月4日。
http://www.xinhuanet.com/2020-08/04/c_1126321127.htm
6. 新华网，“美国决定退出《开放天空条约》引发欧洲关切，”2020年5月24日。
http://www.xinhuanet.com/2020-05/24/c_1210631257.htm
7. 新华网，“美国公布从德国撤军计划 北约“离心”？，”2020年7月31日。
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20-07/31/c_1210727983.htm
8. Politico, “John Bolton: Trump could pull US out of NATO,” Nov 1,2020.
https://www.politico.eu/article/john-bolton-trump-could-pull-us-out-of-nato/
9. Euronews, “US election: What would a Biden or Trump win mean for NATO?,” Nov 11, 2020.
https://www.euronews.com/2020/11/05/us-election-what-would-a-biden-or-trump-win-mean-for-nato
10. Brookings Institution, “Reviving the trans-Atlantic relationship,” Nov 17, 2020.
https://www.brookings.edu/blog/order-from-chaos/2020/11/17/reviving-the-trans-atlantic-relationship/
11. The Atlantic, “Joe Biden Won’t Fix America’s Relationships,” Nov 8, 2020.
https://www.theatlantic.com/international/archive/2020/11/joe-biden-america-world/617016/
12. 新华网，“法德欲建“欧洲军队” 欧洲防务一体化能走多远？，”2018年11月17日。
http://www.xinhuanet.com/mil/2018-11/17/c_129996308.htm
13. ANNEGRET KRAMP-KARRENBAUER, “Europe still needs America,” Nov 2, 2020.
https://www.politico.eu/article/europe-still-needs-america/
14. Politico, “British prime minister woos Joe Biden with defense plan,” Nov 19, 2020.
https://www.politico.eu/article/boris-johnson-woos-joe-biden-with-defense-plan/
15. 人民网，“法欲组多国联军推进西非反恐，”2020年4月8日。
http://military.people.com.cn/n1/2020/0408/c1011-3166577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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